祭司院會議上急轉直下的情勢誰也沒有料到，親手策劃了這一切的賈登甚至都有點喜出望外了。

如果不是菲奧娜探望他時帶去的信息，賈登是絕對想不到整件事還能有讓他絕地反擊的機會的。

當天，賈登向羅慕斯申請了向夏沙國內的通信，並且，邀請他全程參觀。

通信接通之後，水蒼玉族長的全息影像被投放了出來。

水蒼玉族長為人古板，一直以來，他對於依靠波洛涅斯才坐穩皇位的賈登處處看不慣。賈登曾想過，哪個族長都有可能被拉到自己的陣營來，唯獨除了這個老頑固。

可是，出乎意外地，這位德高望重的族長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。

賈登甚至快抑制不住臉上的喜悅之情了，他露出一個陰險的笑，問候道：“水蒼玉族長，你好呀。”

水蒼玉族長一臉嚴肅，對國王行了禮。

賈登抱著雙臂，手指摸過下巴。一開始聽菲奧娜說的時候，他還有些不敢相信，但是，看水蒼玉族長現在這個樣子，他可以篤定，對方勢必有求於自己，有些事非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做到了。

他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，對水蒼玉族長說：“族長大人，您平時剛正不阿，我和所有夏沙人都很敬重您。我想，您關心的事一定事關夏沙人民，我願洗耳恭聽。”

只要有求於自己就好，賈登這麽想著，無論是誰，只要利益一致，就都可以坐到一張桌子上來談一談。

水蒼玉族長痛徹心扉地說：“謝陛下，眼下是有一件要緊的事……”

他沈默了片刻，像是下了什麽決斷，低聲說道：“是聖女，聖女出了問題，她要推行的政策會毀了夏沙。”

賈登作出驚訝的表情，問道：“什麽？願聞其詳。”

水蒼玉族長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，已經想了很多。

那天他從艾爾的宅邸回來便一直愁眉不展，他身邊的侍從趕忙關切地詢問自己的族長。

水蒼玉族長對自己的心腹說道：“讓所有人都進入靈境，聖女這是要拆毀我夏沙的根基！我一開始以為她是受人蠱惑，希望把她拉回來，但是，她已經被迷惑，徹底回不了頭了。”

說著，水蒼玉族長心痛地搖了搖頭。

這位侍從從自己的族長口中聽到這個結論，心中非常驚詫，但是嘴上卻還勸著族長放寬心，也許聖女未來會改。

聽到侍從的話，水蒼玉族長嗤笑了一聲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：“改？你看看她，她現在已經跟波洛涅斯混到一起了！我之前就反對賈登依附波洛涅斯，她跟賈登根本沒有區別！”

說起這件事，氣得水蒼玉族長直吹胡子瞪眼。

他跟侍從分析道：“你想想，聖女要推行自己的計劃，必然會替代掉賈登。等到那個時候，她靠著波洛涅斯撐腰，在國內無論想做什麽，還有誰能跟她對著幹？”

侍從應和道：“您所言極是！波洛涅斯只想要咱們的魂晶，至於國內成為什麽樣，他們才不會在意。”

水蒼玉族長一邊轉著自己手上的玉扳指，一邊想，賈登帶來的傷害只是行政與政策上的，可是，眼下聖女帶來的危害卻是動搖夏沙立國根本的，即使自己背上罵名，成為千古罪人，也一定要阻止她！

現在，他的全息影像佇立在賈登面前，心中已經了無波瀾，仿佛只是在處理一件日常事務，調整一個帶著問題的政策：“基於上述原因，我認為，艾德裏安殿下已經失去繼續作為聖女的資格，而且，我們必須阻止她即將帶來的毀滅性打擊。”

賈登作出一副沈痛的樣子，說道：“是我的失職，我應該一早便看緊我妹妹。”

羅慕斯在旁邊說道：“你們打算怎麽做？她的人身安全是絕不能受到傷害的。”

賈登看了水蒼玉族長一眼，然後對羅慕斯說：“這是當然，我也不能看著我的妹妹出事。相反，她現在的明顯精神狀態不穩定，我也非常希望她能好起來。”

“不如，大家來聽聽我的這個方法可行不可行吧，“賈登幾乎要拍著手把自己事前想到的對策說出來了，“水蒼玉族長是我國最受尊重的族長，他看穿了艾爾的致命問題，我相信，即使現在即使有人支持聖女的想法，但是，他們遲早也能醒悟過來的，我相信，水蒼玉族長能在這件事上幫上忙？”

水蒼玉族長知道賈登話裏話外的意思，他點頭答應，就表示和他站到一個陣營上了。

而現在，選邊站隊這個決定對於他來說，並不艱難。

他一躬身說道：“定會盡心竭力。”

賈登滿意地笑了笑，然後對羅慕斯說：“我非常能理解聖女對我們兩國友好發展的重要性，我一定不會讓她有性命之憂的。而且，我不但不讓這個聖女出事，我還能多送您一個！”

羅慕斯的好奇心被勾起了。

賈登趕忙說道：“我想的方法是這樣的，既然聖女殿下的精神已經不堪重負，也不知道她未來什麽時候能夠好轉，不如，讓聖女盡快結婚，等她生下孩子，祭司院會接手，從小好好培養新的聖女。這時，您就可以把艾爾接回波洛涅斯了，如此一來，您不但不會失去夏沙魂晶的產量，就連波洛涅斯的魂晶，您也能多得一倍了。“

羅慕斯心中一驚，他確實沒想到還能這樣。

他確實聽說過夏沙聖女的傳統——雖然對於他來講，這些事和傳說故事所差無幾。

據說，如果聖女無後代身亡，夏沙中則會出現新的聖女。但是，如果聖女有了後人，他們當中一定會出現女孩，而這個女孩也會獲得讓魂晶產量翻倍的力量。

通常，母親會親自教導下一任聖女，直到下一任聖女可以單獨肩負起這個職責。

因為夏沙的魂晶只有一塊，所以，即使有兩位聖女，她們也只會有一位成為祝禱者，在魂晶面前發揮自己的共鳴力量，幫助魂晶成長。

至於夏沙的聖女出到其它國家，確實聞所未聞。

賈登看出羅慕斯的疑惑，趕忙說道：“閣下，關於聖女長居他國一事，有祭司院擔保，請您放心，一定可以成行。“

賈登撇了一眼水蒼玉族長，水蒼玉族長忍著滿臉的不快，僵硬地行了一個禮，表示了支持。

菲奧娜聽著賈登的話，心想，這筆生意可不虧，羅慕斯肯定不會拒絕的。

羅慕斯看了賈登一會，回覆道：“此事茲事體大，需要請示皇帝陛下。”

賈登恭敬地說：“這是自然，我期待聽到皇帝陛下的回覆。”

然後，賈登轉向水蒼玉族長說：“今天跟您的談話非常愉快，希望我回國後，可以和您一起撥亂反正。”

水蒼玉族長沒有說話，沈默地點頭，然後結束了通信。

羅慕斯在走出賈登的休息室之前，賈登在他身後信誓旦旦地保證道：“閣下，等到聖女生女，這個計劃，快則需要一、兩年，慢的話，也不過是幾年，還望您和皇帝陛下考慮。”

羅慕斯回頭看了賈登一眼，輕笑了一聲，轉身離開了。

***

伊恩心思紛亂，從祭司院離開後，他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到達羅慕斯下榻的官邸的。

整個監察寮的所有監察官都被召了來，在他們面前，軍隊長官宣讀了芬索·卡斯萊特皇帝陛下的旨意，近期這件事上，要求他們無條件配合賈登。

伊恩把自己的手都快掐破了，他不可能公然對抗皇帝的旨意，只能暗中再找出路。

夜裏，他來到了下水道小屋，利維去找賈登了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。他一個人坐在黑暗中，反思著整件事。

他後悔自己的失算，竟然被打了這麽一個措手不及。但是，他沒有讓自己陷在情緒裏，因為留給他想辦法的時間不多了，這件事越拖越對艾爾不利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小屋的門被推開了，利維一身酒氣走了進來——想來是跟賈登他們喝過酒，慶祝了。

伊恩沒有擡頭，就像一尊被黑暗包裹的雕像。利維也沒有說話，仿佛沒有骨頭一樣，靠在冰涼的墻壁上。

半晌之後，利維喃喃道：“我知道了他們後續的計劃。”

伊恩擡起頭來。

利維說：“他們會出示診斷報告，證明聖女的精神異常，她這些天回來做的一切事，都會被作廢。而且……”

罕見地，利維哽住了。伊恩想，還有什麽能比目前的狀況更糟嗎？他說道：“你說吧，橫豎都要面對。”

“他們要讓艾爾成婚。”利維吐出了卡在喉嚨中的這句話。

爆裂聲驟然響起，伊恩站起時碰倒了椅子，他大步向前，撞開了桌子，走到利維面前，揪住他的領子，眉眼間充滿兇狠之氣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利維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，但是，這件事讓他如何委婉去說？而且，他自己的計劃落空，也是滿腔憤怒無處發洩。

他不管不顧地吼了出來：“賈登要給艾爾安排婚禮，等她生下下一任聖女就把她送到波洛涅斯，這就是為什麽羅慕斯和皇帝現在會支持他的原因！”

伊恩狠狠地揪著利維的衣領，甚至手指的關節都發白了。他忽然松開利維，轉向墻壁，“啊”地一聲，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上面！

利維順著墻，坐了下去，他不想看伊恩這幅樣子，因為，這在提醒他，他們面臨了覆仇計劃實施以來，最大的失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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